脑部扫描CT片被医生冷静的手指在灯箱上一张一张更换着,它们从不同角度向程雪逸说明着一个事实,她的脑部长出了一个胶质瘤,这个胶质瘤将会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夺去她年轻而美丽的生命。巨大的哀伤使得世界突然变的静悄悄,雪逸漫无目的走在这静悄悄的世界里,马路上车来车往,人们的笑脸在眼前穿梭,此时却都变成了无声的嘲笑,雪逸觉得自己被上帝戏弄了。 精神恍惚的回到家中,把病历往床上一扔,雪逸躺倒在床上,乌黑的长发在雪白的床单上披散开,像黑色恶梦一样展开着。在这豪华而静悄悄的家里,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保姆带着五岁的儿子迟星宅回到家中,雪逸看到保姆的嘴在冲自己动着,但听不到声音,儿子也跑到自己床前向自己诉说着什么,然后被保姆领了出去。雪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,又不知过去多久,丈夫迟宗志回来了,雪逸拿起床上的病历,想告诉丈夫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,但迟宗志的手机突然响了,迟宗志拿起手机躲到阳台上去讲,雪逸开始只听到一
片嗡嗡声,但慢慢的,声音清晰了,雪逸听出迟宗志又在和外面的情妇通电话。迟宗志温柔的声音似一根根利针扎入雪逸的大脑中,使雪逸的头痛欲裂,雪逸绝望了,从床上跳起来,冲到阳台上,要从窗口跳下去,迟宗志飞身扑过来,拉住了她,把她拖回屋里去。 迟宗志指着雪逸的鼻子骂她不懂事、不可救药、身在福中不知福、有个这么有钱的老公还不知足。雪逸悲愤而歇斯底里的骂迟宗志卑鄙、无耻、不忠、虚伪、欺骗她的感情、背叛家庭利益。迟宗志反手给了雪逸一个耳光,告诉雪逸,自己早就受够了她,不愿过就滚,财产她可以随便叫价,说完摔门而去。星宅被如此剧烈地争吵惊醒了,光着脚,满脸惊恐地站在门缝里,极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雪逸看到儿子,忽然平静了下来,悄悄把病历藏了起来。既然婚姻已经没有了感情做基础,雪逸不想把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,在迟宗志施舍的眼神注视下一点点消耗待尽。虽说感情不和,但感情中的裂痕自己也有很大责任,况且迟宗志在三年前知道星宅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后,依然对星宅视如已出般的关爱有加,作为养父,迟宗志无可挑剔。迟宗志在离婚财产分割上表现得很有风度,完全不辱没他富豪的身份。雪逸也没想得到更多,如果不是为了儿子,她可能选择空手离开的。在法院门外的台阶上,迟宗志拿着离婚判决书痛哭失声,雪逸强拉起哭喊着要爸爸的星宅走去,身后传来迟宗志的声音:“儿子,咱爷俩的缘分大概只能到这儿了……”按医院的医生诊断,雪逸应该马上住院进行治疗和化疗,但雪逸还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,她要抓紧在自己还没有倒下的不多时间里,把儿子星宅还到他亲生父亲韩若定手里去。雪逸把公司里的事物和儿子交给好友兼经理的吴美,匆匆踏上了飞机。清晨,梦中,莫荔是一家名为“啡韵”咖啡屋的女主人,“啡韵”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,优雅的,缓缓流淌的钢琴曲,温馨雅致的壁画,每一个角落都飘着醇厚的咖啡的香味,每一寸空间散发着无拘无束的闲适风味,莫荔在咖啡流淌的哗哗声中醒来。醒来才发现,梦中的哗哗声来自于老公韩若定沐浴的水声。 莫荔穿着宽松的睡裙出现在卫生间门口,有些娇憨的对正在冲澡的韩若定说:“感冒好了?这么早就洗,弄得人家睡不成,死兔。”韩若定擦着身上的水珠儿:“不冲一下怎么去公司,都臭了。”莫荔半睁着睡眼:“不是下午才有航班吗?”韩若定扔下毛巾快步离开卫生间:“开会。”莫荔皱皱眉:“开什么会?今天没例会呀,这么突然?”韩若定道:“安全整顿,J-186飞机出了点问题,我得过去。”莫荔顿时紧张起来,满面睡意立时无踪:“什么时候?有你责任吗?” 在得知没有老公的责任后,莫荔松了一口气,冲进厨房中去给韩若定做早餐,莫荔熟练而迅速地操作着厨房中的锅碗瓢盆,韩若定在另一个房间整理着飞行箱。五分钟后,简洁、雅致又有营养的早餐被莫荔揣上了餐桌,韩若定亲昵地拍拍莫荔红彤彤的脸蛋表示感谢,坐下来狼吐虎咽起来。莫荔向韩若定提起自己的梦,韩若定告诉她:“不要胡思乱想,你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,我正在想办法把你弄回JE航空公司去,你要有精力就找人设计一下新房装修,家庭建设就全靠你了。”说完吻了莫荔脸一下,拿起飞行箱冲出门去。 韩若定驾着“新森林人”吉普风驰电掣来到JE航空公司,找到在航空公司跟自己最铁的哥们,也是这次出事故航班的责任机长朱世经,出于关心对朱世经一通臭骂:“机轮偏离跑道,百分之百操作原因。正常情况下,如果按标准执行降落,一名合格的机长不该把飞机冲出跑道……”朱世经一副笑嘻嘻的模样,让韩若定急不得恼不得。莫荔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,迎着朝阳在海滩上慢跑,一架客机在莫荔头顶飞过,莫荔停下来,抬起头仰望。客机上,雪逸回忆着当初和韩若定在一起时的一点一滴,想着想着,流下泪来,擦去眼角的泪痕,雪逸从舷窗中向下看去。两个命运相连的女人,在时空中第一次交错而过。韩若定早上狠批了朱世经,上午开会,公司老总熊总又狠批了朱世经,中午吃饭时,韩若定本想安慰一下朱世经,结果朱世经却反过来安慰起韩若定,告诉他,莫荔的工作问题不用太着急,总会有办法的,让韩若定哭笑不得。执行完下午的飞行任务,韩若定与机组成员走下飞机,乘机组车离开机坪,匆匆换了便装,下楼启动车子,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家的方向奔驰。上车后打开手机,传来有短信的提示音,韩若定以为是天气预报等拉圾短信,就没有理会,车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前停稳后,打开手机,一条使韩若定大脑出现短暂黑屏的短信跳了出来:“我在青岛,雪逸。” 雪逸在18层的豪华酒店房间里渡过了一个煎熬的下午,不停地打开手机看了又看,怀疑掌握的韩若定手机号是否正确,又怀疑掌中的手机是不是坏了。忽然“哗”地一声,韩若定的短信回来了:“在哪儿?”雪逸从床上弹起来,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,雪逸不假思索接通了韩若定的电话:“若定,是我……” 韩若定在电话里和雪逸约好了吃晚餐的地点,掉转车头,往与家相反的方向驶去。其间给家里打电话,没人接,又给莫荔的手机打电话,莫荔告诉他正在买菜,韩若定告诉莫荔,晚上来了一个外地朋友,需要应酬一下。莫荔显然有些失望,但仍装作很愉快的同意了,并关照他一定要少喝酒。 雪逸放下手机,走进卫生间,对着镜子擦去眼角的泪痕,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,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,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,但镜中的笑容竟是那样酸涩。对着镜子补好妆,穿上为见韩若定而早已搭配好的衣服,任黑色的长发随意飘散在肩头,时光仿佛倒流了回去,镜中的雪逸依然年轻而漂亮。 黑衣白裤的雪逸来到酒店餐厅,找了个优雅而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等待韩若定到来,尘封的往事从撕裂的脑缝中闪来闪去,原以为已经隔世,谁知稍一碰触居然还历历在目。那时韩若定24岁,还是××航空的见习飞行员,而自己刚刚成为一名空姐,俩人一见衷情,没少花前月下的浪漫,在大家的眼里,是天造地设的一对……。一双锃亮的皮鞋站在了桌边,打断了雪逸的回忆,雪逸抬眼看去,韩若定挺拔俊逸地站在桌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