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晃到了一九九五年。
许家客厅里的陈设有了很大的变化,最突出的就是有了电视和电话。
这天是赵淑兰的生日,三个兄弟都答应会回家来给妈妈庆祝。赵淑兰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晚饭,看到刘红艳带着孙子小凯回来,赵淑兰脸上更是乐开了花。
一辆轿车奔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,在许家大门外慢慢停下。许志江拎着一只特大号生日蛋糕下了车,程晓雯等在车内。蛋糕交到母亲手中,许志江就匆匆的走了,说是约了外商谈生意。
郊区的一个院子里许志洋工作室内陈设着各类风格和材质的雕塑。许志洋刚雇了一个模特正在做雕塑,忘记了今天母亲的生日。
许志海早已升为副厂长,最近正为国家下发的国有企业改革新政策忙的不可开交。国有企业改制,将出现一大批下岗职工。王军就在这批下岗职工的名单内,受不了刺激的他站在吊装机械的横梁想自杀。许志海打电话告诉母亲,处理完工厂的紧急事件才能回家。
本来说的好好的生日宴,现在全不回来了,赵淑兰看着桌上的剩菜和切掉一角的大号生日蛋糕,心中感到一阵孤独。
许志江与程晓雯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等约好的外商杰克。姗姗来迟的杰克带着他的女朋友,程晓雯向杰克的方向看了一眼,不由得一惊,许志江也愣住了。原来杰克带的女朋友竟然是久别的春铃。春铃已经不是从前的春铃,她花枝招展,浓妆艳抹。许志江半晌才回过味来。许志江想让春玲帮忙促成跟杰克的这笔大生意。春玲告诉许志江,这笔生意杰克除了许志江以外还和外贸局在洽谈,项目负责人正是杨小钰。
孙大龙开车送杨小钰到外贸局上班后回到自己的公司。秘书小魏马上走进孙大龙的办公室,粘到孙大龙的胸前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。突然电话响了起来。孙大龙赶到工地,大楼被烧的一片狼藉,工人们清理着现场。杨震灰头土脸,颓丧地蹲在一边。大火是因为所用不合格建筑材料引起的,房主不但要求经济赔偿,还要求补偿精神损失。孙大龙气急败坏地不停数落杨震。
许志洋美院的同学王富生现在是一家画廊的老板,这天,王富生带着一位中年女人于兰来到许志洋的工作室。于兰是艺术沙龙酒吧的老板,收藏了不少艺术作品和油画雕塑。于兰很欣赏许志洋的创作风格,望着一个变形人体泥塑非常感慨:通常人们都喜欢精致的艺术品,但精致的东西免不了流俗和虚伪,这个作品看似不经意,却体现出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挣扎,你不愿意和世俗妥协,但又无能为力。泥土在你的手中已经不是去塑造美感,而是表现一种难得的精神。就像屈原说的,众人皆醉我独醒。但你又时常怀疑自己,不断否定自己,这一切都在这件作品中完美地体现出来了。于兰的一席话深深地触动了许志洋。许志洋被于兰的艺术鉴赏能力所折服,他很激动。于兰没想到许志洋的反应会如此强烈,感到自己有些唐突。许志洋把这件雕塑送给了于兰。
老沈的老胃病又犯了,一连三天都没去街道工厂上班,赵淑兰十分担心。
许志海主动提出让同在一个工厂的刘红艳下岗,回家后红艳委屈的责怪许志海胳膊肘往外拐,哭嚷着对许志海连抓带打。赵淑兰忍无可忍,抄起菜盆“砰”地一声用力礅在桌上,刘红艳立即停下手。赵淑兰劝解儿媳,老大是副长厂,这么做他肯定是有他的难处。
许志江到雕塑工作室找许志洋,想利用二哥和杨小钰旧情的关系帮忙打探外贸局的底牌。眼看二哥怎么都不同意,许志江最后撂下话:这笔生意是用许家房子做的抵押,如果货出不去,钱还不上,人家就来收房!说完拔腿走出房门,头也不回的气冲冲走了。
街道手套厂已经一个月没发工资了,厂里工人怨声很大,都来找会计赵淑兰要钱,钱的事她不能做主,但赵淑兰答应一定会找到沈厂长问清楚,给工友们一个交代。
沈厂长住的是两室一厅,儿子儿媳住一间,孙子住一间,沈厂长睡在客厅里的一张行军床上。见到赵淑兰来,老沈有些不自在,还是请赵淑兰进了屋。老沈的儿子和儿媳妇回来,儿媳妇刚一进屋就没好气的冲老沈发脾气,不是嫌家里弄乱了,就是说老沈没叠被子。赵淑兰坐在回家的公车上,想着睡在一张翻身都费劲的小床上的老沈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太阳已经落山了,月亮渐渐升起。许志江提着一大袋保健品回家看望母亲。现在许志江经常三天两头往家里拿钱拿东西,赵淑兰看着有出息的儿子很欣慰,也总是嘱咐老三绝对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。正说着,许志洋也回来了,老二老三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相互置气。
许志江没在家里吃晚饭,许志洋也借故有事一起出门,途中两人分道而走。许志洋偷偷跟踪许志江来到饭店,发现老三约了杨小钰吃饭,想从中打探外贸局此项目的最低额。杨小钰如果透底给许志江那么她即触犯法律,所以很是为难。待小钰走后,许志洋冲过去一把抓住许志海,指责他不该找杨小钰,以后也不许找她!许志江装哭,恳求二哥,都是为了赚大钱让妈过上好日子,这笔生意把什么都押上了,要是不成死几次都赔不起。许志洋无奈地看着许志江。
工厂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,许志江跟厂领导在开讨论会。近几年一直不景气的工厂要跟台湾企业合资办厂。但是对方的条件要求苛刻,要占到百分之八十的股份,那就意味原厂职工都有可能下岗。只有许志海不同意这次的合资,他认为那就等于卖厂,一下子那么多工人没了工作,等于让国有资产白白流失。应该让厂子在自主经营的基础上,依托外资盘活企业。一番激烈的争辩后许志海愤然离去,甩手不干了!
许志洋跟王富生来到于兰的艺术酒吧。正到处欣赏酒吧中各式艺术品的许志洋眼睛定在一张古典画案上,上面放着自己做的那尊雕塑。在灯光的辉映下,抽象现代的雕塑与古典画案相得益彰,令人称奇。许志洋成家立业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感到这么陌生,这也许就是一种升华。于兰上高中的女儿姗姗从外面跑进酒吧,因为刚跟男朋友分手,心情不爽的姗姗来找于兰要钱去购物消费。拿了钱姗姗便走了。
因为使用伪劣建筑材料出事,杨震在拘留所圈了几天,杨小钰刚去把爸爸接回家。走进楼道,遇到许志洋从家里出来,杨小钰看着许志洋,眼睛里充满了忧伤。
老沈回到街道手套厂上班,收拾着货箱不时停下手愣愣神,一付满腹心事的样子。这时要账人的找上门来。老沈好说好商量不行,两人撕扯起来,赵淑兰赶忙上去劝解。可怜的老沈有个不孝顺的儿子,还要挨儿媳妇的欺负,赵淑兰硬将老沈拉到自己家,让他吃顿好饭再回去。
城市的夜晚。
杨小钰收到呼叫信息,以为是许志洋想见她。下楼后却看到许志江从轿车中走出来。许志江求杨小钰要救救他,要是失败了,许家就家破人亡了。没有说服小钰的许志江回到家,老沈与许家人正在吃饭,心烦的许志江处处找别扭,见到二哥在家更气不打一处来。两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,许志洋抬手给了许志江一记耳光,许志江抄起凳子就要砸许志洋。大哥忙抓住许志江的手,赵淑兰瞪着两兄弟,气的说不出话来。
杨震凑到门口倾听着许家的动静。
赵淑兰送老沈出门,两个人走在小巷里。本来老沈觉得自己倒霉摊上了个多事的儿媳妇,今天在赵淑兰家看到她也是特别不容易。老沈想通了,过日子其实就是折腾,你不折腾了,他折腾,反正停不下来。
憋一肚子气的许志洋坐在于兰酒吧的角落里喝酒,悠扬舒缓的音乐却使他更加烦躁不安,一杯接着一杯借酒消愁。许志洋对于兰倾诉心里的苦闷,他大骂自己没用,除了会捏个破泥人,家里的事帮不上忙……今天还打了自己的弟弟……许志洋说着,用手抱在头上,难过得喘不上气。于兰不明白当初她见到的那个有才华的艺术家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。她想激醒许志洋,骂他自暴自弃,玩世不恭,除了艺术上的一点天赋什么都没有,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,自私,消极,让人觉得恶心!许志洋被于兰说得哑口无言……
杰克已经和外贸局谈好这两天就签合同,并让春玲定两张下个星期回美国的机票。春玲把消息通知了许志江,许志江傻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