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十六年,有个儿歌唱遍天津:
一片苦海望天津,
小神忙乱走风尘。
八千十万神兵起,
扫除洋人世界新。
义和团神气起来,镇守天津的总督弹压不住,换个笑脸,穿着朝衣补褂,方头靴子,向各路拳首三拜九叩行大礼,这一来,满街上都走的是义和团了。大街上官老爷们都得让三分,文官遇上下轿,武官碰上下马,叫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老爷们垂头丧气,小百姓们自然高兴。
一看势头不对,王糊改信了道教。
“大酒缸”掌柜陈麻子在几个拳民的呵斥下也破例不给酒里兑水,结果一个老酒客出门竟落入了海河。
窑姐自来丑等人也抛头露面,风光一时……谭清竹舞文弄墨俨然是师爷级的人物……沾洋字的都犯忌讳,广来洋货店改成了南货店,东洋车改叫太平车,信教的二毛子、三毛子,有的让团民们捉去,腿快的逃进租界……王糊正混在团民中间吃得胜饼,和绿豆汤,突然被人指认是二毛子,上前就是一顿痛打,王糊委屈地说他原先是上当了,早就信玉皇大帝了!幸遇谭清竹,王糊检了一条性命。
谭清竹等人力劝傻二在家里摆个坛口,金子仙不让傻二跟乱民掺和,傻二闷在家里,心有不甘。外面人都嚷嚷着让傻二去紫竹林拿神鞭打洋人,傻二也想,但又犯嘀咕,不大相信义和团真能敌过洋枪洋炮。
展爷从知县那里回来,告戒嘉蓉不得轻举妄动,嘉蓉忙找谭清竹,让他劝傻二不要出风头,以免被朝廷利用,傻二听后,倒觉得嘉蓉是看不起他。谭清竹没能说服傻二,自己却不动声色地脱离了义和团。
五月十七日。傻二在家,听大街上有人叫喊,传告各家,用红纸蒙严烟囱,不许动火吃荤,三更时向东南方供馒头五个,凉水一碗,铜钱五枚。义和团大师兄要到紫竹林去拆洋人大炮上的螺丝钉,如果马到成功,洋人的炮弹就落不到城里来了。不一会儿,又有人喊,各家都用竿子挑起红灯一盏,红灯照仙姑今晚要降神火烧教堂。傻二将信将疑,叫菊花照样做了,一天一夜,竟然真的没有洋人的炮弹落下来;当晚,城那边果然起了大火,冒起三柱粗粗的黑烟,一打听,原来是西门内,镇署前和仓门口的三座洋教堂,给红灯照借来的神火点燃了。
转天,豆腐王的朋友,吹鼓手“青头愣”刘老四受义和团总领曹福田之命请傻二入坛做老师,傻二叫菊花备些酒菜招待,刘老四说,团有团规,不准吃荤,喝酒,逛窑子,诈钱财,违者挨一百仗,还要给赶出坛口。
刘老四问傻二身怀绝技,武馆声震津门,为什么呆在家,不去竖一杆旗,一呼百应,上阵灭敌,光宗耀祖?东洋武士都败在你手下,难道你还怕洋人?你匾上写着“张我国威”,挂在这儿给谁看?大男儿不为民除害,以身报国,等啥?傻二按奈不住要跟着去义和团的坛上,菊花想拦也没拦住。吕祖堂。现在成了义和团的坛口。殿顶墙头插满了义和团牙边绣面的黄红团旗,就像戏台上武生后背上插的靠旗,好不威风。大殿前的月台上,团民们正操练排刀,殿前摆着一条大香案,供着大大小小许多神牌。一尊水缸大的生铁香炉里插着数百棵香,团团浓烟往上冒,直与那些旗子卷在一起。团民们齐刷刷站了一圈,四周还有不少老百姓看热闹。
只见一个穿白孝鞋的年轻的团民跳到月台中央,自称能求来孙猴子附体的殷师兄。他走到香案前对着神牌先叩三个头。这些木头做的神牌上,用墨笔写着神仙的姓名,却都是戏里的人物。有关羽,姜太公,诸葛亮,张天师,周仓,孙行者,黄天霸,窦尔墩,扬六郎,武松,秦叔宝等等。站在香案旁,身材高大,洛腮胡须的大师兄和殷师兄分别念了几句符后,殷师兄突然打了几通像是猴拳一类的招式,说自己已经被孙悟空附体,刀枪不入。接着,殷师兄就和大师兄表演“刀枪不入”,这时,走出几个团首,簇拥着一个背披斗篷,腰悬大刀,气度非凡的黑瘦汉子,这就是津门义和团总头领曹福田。刘老四忙把傻二带上月台引见,傻二应邀表演了一套神鞭的功夫,戴奎一练了一回弹弓,众皆欢呼,刘老四则唱着歌颂义和团的莲花落,也有人表演赤手捞油锅……曹福田当即把两队团民交傻二,殷师兄和戴魁一带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