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南惶惑地倒退两步,哭一般说:“你今天究竟怎了嘛?……”
过了一会,亚萍才坐起来,对克南说:“你别生气,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……”克南:“那今天晚上的电影你能不能去看?”他一边掏电影票,一边说,“听说这电影可好哩,巴基斯坦的,叫《永恒的爱情》……”亚萍叹了口气,说:“我……去。”
街苍和山坡的小土路上。
秋天来了。远方的大地一片斑黄。枯叶飘落,草木萧瑟。
亚萍激动地快步走着,风撩动着她秀丽的长发,像燃烧的火焰……县委通讯组。亚萍来到加林办公室门前。
她看见门上吊把锁。她犹豫了一下,去敲老景的门。
老景出来。亚萍立刻问他:“老景,加林是不是下乡却了?”
老景:“没有。刚才还在,可能出去散步去了。”
亚萍犹豫了一下,又问,“他常到什么地方散步?”
老景机警地看了亚萍一眼,说:“可能去东岗了……有急事吗?”亚萍不好意思地说:“没……谢谢您。”
她转身走开了。
傍晚。东岗。秋天的小树林色彩斑斓。
加林腑下夹着一本书,慢慢走着,嘴角反复嘟囔着几个英语单词。他突然看见亚萍从前面的小路上走来。
等亚萍走近一些,加林对她说:“你怎上这儿来了?”
亚萍两只手斜插在衣袋里,笑着说:“这又不是你家的祖坟,别人为啥不能上来?”
加林:“一说话就像打枪一样!天都快黑了,你一个人……”亚萍:“谁说我一个人?”
加林从她的来路望了望,说:“克南哩?怎不见他?”
亚萍:“他又不是我的尾巴,跟我干啥?”
加林:“那还有什么人哩?”
亚萍:“你不是个人?”
加林:“我?”亚萍:“嗯!”他们一块慢慢向前走去。
夜。东岗。加林和亚萍坐在一个土塄坎上,两个人手里捏着几片树叶子。山下看得见闪烁着火的县城。
亚萍:“我要走了……”
加林:“到什么地方出差去?”
亚萍:“不是出差,是永远离开这里!”
加林大吃一惊。亚萍:“父亲很快就要转业到老家南京工作,我也要调过去。”夜。东岗。他俩分别倚着一棵树。
加林刻着亚萍的眼睛,问:“你真的愿意走吗?”
亚萍惮憬似的望着远方灿烂的星空,深情地说:“我当然愿意走。南方,是我的家乡,我从小生在那里,尽管后来跟父母到了北方,但我梦里都想念我的美丽的故乡……”
她喃喃地念道:“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: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。能不忆江南?……”
加林忍不住接着她念道:“江南忆,最忆是杭州:山寺月中寻桂子,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?……”
亚萍热烈地望着加林:“南京离杭州很近,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。苏州就是江苏省的……”
加林叹了口气说:“那些地方我这一辈子是去不成了!”
亚萍微笑着问:“你想不想去?”
加林:“我联合国都想去!”
亚萍:“我是问你想不想去南京,苏州,杭州,还有上海?”
加林:“不会有到那些地方出差的机会。”
亚萍:“要是一个人在那些地方玩,也没啥意思!”
加林:“你去不会是一个人,有克南陪你哩!”
亚萍:“我希望不是他,而是你!”
加林感到无比的震惊。
夜。东岗。林中小路上,加林和亚萍慢慢走着。
亚萍的声音:“……你知道,在学校时,我就喜欢你……那时候我们年龄小,不太懂这些事。后来你又回农村……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正爱的人是你……克南我并不反感,但我对他产生不了感情,实际上,我父母比我更爱他……”
夜。东岗。他们站在一道长满草的塄坎下。
亚萍继续说:“咱们一块生活吧!跟我们家到南京去!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,到大城市就会有大发展……我一定让父亲设法通过关系,让你到《新华日报》去当记者……”
加林从土塄坎上狠狠拔了一棵草,哆嗦了一下说:“我冷得实在受不了……咱们走吧……你先别急,让我好好想一想……”亚萍对他点点头。白天。加林办公室。巧珍把装着红枣、梨和苹果的小筐子放在加林的办公桌上,便向加林怀里扑去。加林慌忙把她推开点,说:“这不是在庄稼地里,我的领导就在隔壁……你坐,让我给你倒不。”
巧珍没坐,亲热地看着加林,委屈地说:“你走了,再也不回来……我已经到城里找了你几次,人家都说你下乡去了……”加林把水杯放到桌子上,说:“我确实忙!”
巧珍没喝水,过去把加林的被子整理好,又摸了把褥子,嘴里唠叨着:“被子太薄了,罢了我给你续一点新棉花……天冷了,褥子下面光毡也不行,我把我们家那张狗皮褥子给你拿来……”加林:“啊呀,狗皮褥子掂到这县委机关,毛烘烘的,人家笑话哩……”巧珍:“狗皮暖和……”
加林:“啊呀,你……”
巧珍:“三星已经开了拖拉机,巧玲教上书了,她没考上大学……”加林:“这些三星都给我说了,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巧珍:“你们家的老母猪下了十二个猪娃,一个被老母猪压死了,还剩了……”加林:“哎呀,这还要往说哩?不是剩下十一个了吗?你喝水!”巧珍:“是剩下十一个了。可是,第二天又死了一个……本来……”加林:“哎呀哎呀,你快别说了。”
加林有点烦。巧珍感觉到了,便坐床沿上,望着他,不知怎样才能使加林喜欢她。加林看她这样子,又很心疼地走到她面前,说,“让我到食堂给咱买饭去,咱俩一块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