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灯得意的回到家,刚一进门,王德清就怒气十足的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,此时,小灯才知道董桂兰为了追自己而摔倒险些流产,现在正在医院留院观察,小灯又是内疚又是愤怒,摔门而去。
而此时,李元妮也与小达打的不可开交,李元妮把一肚子的委屈和失望都发泄在小达身上,而小达百口莫辩,争吵中,母子俩愤怒的对视着,小达质问母亲: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而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?既然你现在这么后悔,当初就不应该选我!李元妮一下无语。
晚,跑出家的小灯和小达落落寡欢的游荡在街道上,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来到了空场上,此时这里正在放映露天电影,到处是人,姐弟俩在人群中擦肩而过,都没有发现彼此。最后,小灯还是偷偷的溜进了医院,她透过窗户看着病床上的董桂兰,半晌转身离去。
几天后,董桂兰心知小灯对王德清有情绪,找小灯谈了一次话,董桂兰告诉小灯:你还小,这些话我不知道说了你明不明白,无论如何,我们都是一家人了,一直到你上大学,我们都会生活在一起。你可以不管我叫妈,也可以讨厌爸爸,可是你要对自己负责的。小灯听了,突然问道,是不是我上了大学就可以自己住了?董桂兰点点头,知道这孩子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,也只有用这个方式才能让小灯学好,于是说,是的,所以你要好好学习,才能上大学,才能想去哪就去哪?小灯记在心里,说我想去上海。董桂兰问她为什么,小灯不说话,其实是原来老听爸爸和舅舅说上海的好,她心里向往着。
街道,小达放学游荡着,不想回家。他遇到那些坏孩子,他们虽然没有欺负他,但是远远嘲笑小达,用在大人那里听到的话,带着恶意说着李元妮和小林不正经的关系,这次终于把小达激怒了。他为了维护母亲第一次冲了上去,和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扭打在一起。虽然寡不敌众,但是他好勇斗狠的样子把那些孩子吓坏了,四散逃去。小灯远远的看着,知道弟弟用自己曾经教过的方法去打,变得勇敢了,终于放心由衷的笑了。
头破血流一身脏乱的小达回到家,发现母亲做了一桌子菜在等自己,有些意外,李元妮让儿子坐下,郑重的表示也许没有一个做母亲的能在那个时刻做出选择,但既然选择了,我从来就没有后悔,你和小登在我心中一样的重要,我相信你姐姐还活着,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都会找下去,不过,我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这个家,影响我们的生活。小达此时像一个大人般的审视着灯光阴影下的母亲,半晌,说:你想怎样就怎样,可我不想再有一个爸爸。
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,董桂兰一家人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搬家。小灯生怕被大人看见,偷摸的藏着自己的小包裹。王德清看见了,让小灯把没用的都扔掉,他们要轻装简行,不能拿那么多东西。小灯倔强的非要带走她的破盒子,王德清来夺,小灯就像小老虎一样急了。董桂兰拦住了王德清,给了小灯一个小包,说让她装自己的东西,他们保证不看。王德清怪董桂兰太惯着小灯,两人争执着,小灯却悄悄的跑出去。
李元妮家,小林主动找李元妮,表示自己上次之所以那样说,其实是希望李元妮能放下这个重担,忘掉过去,过上新的生活。如果李元妮坚持要找下去,他会信守诺言陪着她一起找,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愿意跟她一起扛,李元妮却平静的摇摇头,她告诉小林,他们之间不可能了,要小林离开。小林吃惊,连问为什么?李元妮说:因为对你不公平,对小达也是。这都是我的罪,我要自己承受!说完,李元妮坚决的打开门,小林楞了良久,走出去。
李元妮站在门口看着小林渐渐远去的背影,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。此时,她没有看到在角落,小灯正漠然的看着哭泣的李元妮。片刻,李元妮走回家,关上门,小灯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,看着紧紧关闭的门,此刻,她的眼睛里也有一丝泪光。
出发前夜,小灯因为要离开而情绪低落,董桂兰看出什么,问小灯是不是不想走,小灯沉默着,董桂兰又告诉小灯说如果你还有什么亲人在这里,我愿意陪你一起去跟他们告别,小灯面无表情的看着董桂兰,半晌摇头说没有,我想离开这里。
长途车站,董桂兰大着肚子,牵着小灯,随着王德清登上开往石家庄的长途车。随着车子缓缓发动,小灯突然趴在了车窗上,董桂兰抚摸着她的头,说:你可以不要这个家,但现在你还小,还需要保护,还需要这个家,等你大了,我让你走。小灯哭了。汽车开动,小灯出神的看着窗外,看着熟悉的城市慢慢消失不见……
1988年 石家庄一所重点中学,董桂兰已经人到中年,正稳重的执着教鞭在台上讲课。台下的学生中,就有已经长大了的小灯。九年过去,小灯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。课堂上,有男生给她传纸条。被正在教课的董桂兰看见,她突然之间咳嗽了起来,半响才停,小灯误以为这是董桂兰给她的暗示,有些脸红。下课时,董桂兰暗自提醒小灯,不要因为这些事耽误学习,已经是高三尾声,正是高考前的关键时刻。小灯很不耐烦,说根本不会想这些事呢。
小灯在董桂兰执教的重点中学上高三,成绩很不稳定。这天,刚考完试,小灯的成绩不是很理想。董桂兰在家拿卷子帮小灯点评,听到说学习的问题,小灯很认真,可是董桂兰一跟她商量起填报志愿,小灯就开始较劲,他一门心思要靠复旦。董桂兰提醒她她的成绩考复旦有点打擦边球,可是小灯打定了注意,其他学校都不考虑。王德清对于小灯的高考不是很在意,他一直在和儿子王宁下棋玩耍,只有听到董桂兰咳嗽了,才关注的回头看看,提醒董桂兰已经咳嗽一冬天了,还是去医院看看吧。董桂兰现在哪有时间去医院,高三教学这么紧张,偏偏又赶上教委分下来新房还要搬家,搬完家再说吧。
唐山,同样年龄的小达同样在上高三,可是境遇和小灯完全相反。上课时间,小达偷偷从学校溜出来,去找一些同样不爱学习或者已经辍学的孩子,在路边的野案子打台球。此时的他已经俨然成了孩子头,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,还偷偷的学抽烟。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其他的孩子问他妈会不会不高兴,小达无所谓的抽着烟。
李元妮依然在家门口开裁缝店,此时她已年过四十,不复往日的容颜。变得有些憔悴有些神经质。小林也早已结婚,和妻子住在离李家不远的地方。偶尔经过,李元妮和小林会打个招呼,点点头而已。
因为长时间用眼,李元妮已经带上了眼镜,熟练的踏着缝纫机,帮人改衣服。刚歇下来,又拿起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,对照上面的地址,填好一个一个的信封。邻居家的孩子走来告诉她,老师要李元妮去学校一趟,李元妮有些心慌,念叨着不知道小达又闯什么祸了。
学校办公室,老师告诉李元妮,小达逃课太多,毕业都难说,更别提考大学了,在学校经常逃课还影响到了其他同学,不如退学找个工作算了。李元妮坚决不同意,跟老师苦苦求情,老师才勉强同意留小达到毕业。
小达和野孩子们从录像厅出来,又聚集在台球厅,李元妮找了过来,看见小达就大骂,追过来要打,小达跟别的孩子点点头,转身就跑了,李元妮在后面追了半天追不上,气喘吁吁无奈的停下。路边的人都在看热闹,其中还有小林夫妇,这让李元妮更加觉得心中悲凉。
李元妮回到家中,小达已经摆好了饭等着她,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。李元妮一通怒火发泄了,小达听而不闻。李元妮哭道,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,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该多寒心,我真对不起他。小达敷衍的劝劝,说爸早死了,这事不用再提了。李元妮伸手欲打,看到小达挽起的袖子上露出的伤疤一下子就软了下去,只能自己抽泣着。
董家,一家四口挤在一个里外间的小屋子里。小灯自己挤出一角复习功课,弟弟王宁就爱粘着她,她爱答不理的。董桂兰和王德清收拾屋子,王宁也跟着帮忙捆书,小灯见王宁拿不动书差点摔一跟头,过来帮忙。董桂兰要她别管了,去复习,小灯说这么闹她也静不下来心,王德清听着这话不乐意了,眼见要骂小灯,多亏王宁嘻嘻哈哈的和姐姐说笑起来。王宁还要和小灯挤在一间,小灯和他斗嘴,说烦死他了,才不想和他再住在一起呢。王宁说你才吵人呢,晚上做梦老说梦话在喊小达,小达是谁啊?小灯说要你管啊。
夜,李元妮还在灯下写信。小达出来上厕所,看见她还没睡,有些不忍心。劝李元妮早点休息,李元妮说天不写几封心里不踏实。小达说你都写了这么多年信了,有哪家回信说收养的孩子就是小灯了。李元妮说那也得写,没准是她忘了,失忆了,没准是人家不愿意把孩子还给自己。小达无奈的说,妈,你真是魔障了。那会我还不如不拦着你,让你嫁人,你就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事了。李元妮一听来了气,说你别给我找事我就谢天谢地了,你要想让我不魔障,就好好上学,考个大学给我看看。小达摇头,说你还是写吧,我和大学是真的没什么关系的。
3月27日,是董家搬家的日子,也是小灯的生日,董桂兰对小灯说对不起你,改天给你补过生日,小灯说不碍事。搬家时小灯像个男孩似的主动干重活,虽然和王宁还在斗嘴,但是对王宁很关照,生怕他磕了碰了。董桂兰累着了又剧烈的咳嗽着,王德清没看见,小灯注意到了,让王宁给妈倒杯水去。
东西都搬到了新家,董桂兰和王德清又为房间分配起了争执。董桂兰想让小灯自己住一间,抓紧时间复习高考不受打扰。王德清又不忍心把儿子放在客厅里睡,最后小灯说无所谓,我住客厅好了。大家分拨收拾,小灯趁他们不注意溜了出去。自己到了照相馆,摆正衣服,如同往年的习惯拍了生日照。
同是这一天,李元妮也要带小达去照相馆拍照。她对着镜子化妆,虽说还是风韵犹存,但脸上岁月的痕迹已无法遮盖,她无限感慨,问儿子,自己是不是老了,小达说,妈,您还要干嘛啊?小达对李元妮夸张的打扮不屑一顾,挖苦讽刺,但还是乖乖的陪着母亲去拍照片。
李元妮母子拍照的的照相馆就在文化馆对面,小林趁妻子不在身边,过来和李元妮打招呼叙旧,俩人都已人到中年,互相感觉依然亲切。当小林的妻子出现,李元妮隐隐的感到这对夫妻其实已经不再相爱了。而小林看着她的目光还如同当年一般温暖。
小灯照相回到家,正好看见王宁把她偷偷藏起来的铁皮盒子翻了出来,王宁刚要打开,小灯当时就翻脸了。王德清看见小灯对儿子不客气,教训了小灯几句。董桂兰赶紧劝了丈夫又劝小灯。王宁不服气的说,你以为我不知道,你的破盒子我早就看过,里面都是你的照片,都是3月27号这天拍的,还有一个合影呢。小灯当时不说话了,董桂兰感觉到什么,让王宁赶紧把盒子还给小灯。
晚上,李元妮保持着往年的习惯,俩份礼物,一杯祭酒。她征求小达的同意,也要喝一杯,小达给她把酒斟上。李元妮一杯酒下肚,眼泪就下来了。她对着万师傅的照片絮絮叨叨的念着说对不起他,一直都没有找到女儿。拿出信封泪眼模糊的还要写,被小达将纸笔夺走,小达不耐烦的劝着她,再这样眼睛可毁了,没法当裁缝了。
晚,王德清带儿子出去看电影。董桂兰在家备课,见小灯复习中间休息,犹豫片刻,较小灯过来说话。她问小灯,你小时候自己的家你都还记得什么,是不是还有人在,你还惦记什么吗?如果是,高考完了我就陪你回唐山,去找你的亲人。小灯黯然的摇摇头。董桂兰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秘密。
搬家之后,董桂兰咳嗽加重,备感不适。终于抽空夫妻俩去了趟医院,做检查,检查结果没出来。但是医生告诉他们情况不乐观,这对他们来说如同晴空霹雳。董桂兰和王德清商量,不管什么结果都不能告诉孩子,小灯要高考,王宁年纪还小。回家后,俩人尽量不表现的异常。小灯蒙在鼓里不知情,只顾努力学习。
高考模拟考试那天,董桂兰为了不耽误学生,依旧来学校监考。小灯不知情,但看出董桂兰身体不适。考试之后,那个传纸条的男生罗维约小灯出去,被董桂兰看见,她去追小灯,其实是要告诉小灯今天可能晚回家,让她给弟弟带饭回去,小灯却以为是因为那个男生的缘故,觉得很没面子,迅速的离开了。
董桂兰和王德清去医院拿结果,医生告诉他们是癌症晚期,作手术也晚了,坚持化疗还能拖延些时间,王德清和董桂兰当时就傻了。
街边,小灯被同伴的男生罗维约了出来,他像小灯表示了好感。小灯拒绝了。她告诉罗维,世界很大,他们将来肯定不在一起,何必现在找这个麻烦,罗维说你不是要上复旦吗,我也考上海的大学,看看是不是能在一起。
小灯回家晚了,王宁一直饿着肚子,小灯奇怪爸妈怎么没回家,给王宁简单的做了点吃的。王宁摆弄家里新买的四喇叭收音机听磁带,小灯翻了翻从信箱里拿回的信,赫然发现有唐山老家寄过来的信。李元妮终于把寻找小灯的信按顺序寄到了董家。小灯紧张的打开了信封,看到了内容,如她所猜就是李元妮写的。她思考了半天,想把信撕了。此时王宁放的磁带里传出了一首老歌,正是小灯小时候李元妮教他唱的,这个巧合让小灯当时愣住了,王宁要拿小灯的信看,小灯和他争抢了起来,不仅夺过了信还一怒之下把那盘磁带拿出来将扯坏了,王宁当时大哭,董桂兰和王德清回家正好撞上了这一幕。
王德清脾气暴躁,怪小灯此时还给家里添乱。董桂兰没有力气说话,由得王德清教训俩个孩子就上床休息了。王德清发了顿火,摔门进屋照顾董桂兰。王宁哭的伤心,小灯终于不忍心,拿着开水倒进杯子里,将扯出来的磁带熨平,王宁这才止哭。董桂兰看到这一幕,稍加宽心。
董桂兰依然没有告诉孩子们她的病情,可是治病要花大笔的钱,王德清担心要负担小灯的学费家里便会捉襟见肘,还是妻子的命要紧,言语中露出不想让小灯上大学,想让她早点工作减轻负担,小灯伤心至极,上大学是她能摆脱现在生活,远离过去最好的办法,听到这些话,她觉得因为自己不是这家人亲生的,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,失望之余,口不择言的说出了绝情的话,董桂兰听了很伤心,王德清骂她白眼狼,白养了她这么多年,就是养不熟。在董桂兰极力劝阻下才没有说出董桂兰生病的实情。小灯恶狠狠的说,我只要自己考上了就走,就算卖血也不用你们的钱。
毕业考试结果出来,小达成绩太差,没有通过。看到小达拿回来的成绩单,李元妮披上衣服冲到了学校。她去学校苦苦求情也没能让他逃脱被开除的命运。回来的路上,李元妮看到小达还在无所谓的瞎玩,流露出了深深的失望。当小达回家的时候,李元妮怒斥小达。小达冷冷的对她说,你后悔了吧,后悔当初你选了我。母子俩闹僵。
小灯期待已久的高考终于来到,她带着满腔的希望和对董家的厌弃走进了考场。高考那三天也在七月,也是闷热一丝风都没有的天气,如同地震那年的夏天。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:习惯。小灯看着题目,不知不觉得回想起小时候爸爸每次回家李元妮都炖的排骨,回想起一家人快乐的往事,回想起每一年生日都要去拍照片的习惯,思绪万千……
唐山高中考场外,小达打着台球,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,猛然抬起了头,那一刻他的前途已定,下决心再也不踏进学校了。
高考结束,小灯自我感觉很好,回到家中正准备将此利器抛向董桂兰夫妇,却发现家里没有人。邻居见她回来,把王宁交给她,告诉小灯董桂兰住院了,王德清正在照顾。小灯这才如梦初醒。
医院里,董桂兰虚弱的躺在病床上,小灯看到她的样子,得知了她的真正病情,流露出了一丝愧疚,而董桂兰安慰她和王宁,还问她考的怎么样,小灯点头说,考的很好。
回到家里,王德清终于有机会对小灯发泄他的不满,他把董桂兰病情的加重也放在小灯身上,并明确告诉小灯,上了大学自己管自己,别指望这个家会供养她,小灯对他们没有感情,就不要怪他无情。小灯剑拔弩张的和王德清对视,王宁在一边害怕的拉住小灯的手,小灯一把甩开,王宁委屈的哭了…
7月28日,大地震9年忌日,董桂兰出院回家。小灯和王德清依旧不说话,董桂兰也不再劝阻。待王德清离开,董桂兰把小灯叫过来,偷偷的塞给她一笔钱,告诉她要安安心心的上大学,只是自己不能如约陪小灯回唐山寻亲了。她让小灯不要恨王德清,此时才把当年他们在地震中失去女儿的事情告诉了小灯,说小灯长大了,自己可以去辨明是非。董桂兰让小灯拿梳子过来要梳头,因为手上化疗的伤口太虚弱,手举不起来,小灯主动的给董桂兰梳头,俩人都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董桂兰梳头的情景,沉默不语,梳着梳着,董桂兰的一缕头发掉落了下来,小灯偷偷的藏起…
这一天,小达看到自家窗户里亮着的灯,知道母亲必然是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准备祭拜死去的亲人,他不想面对母亲和往事的悲伤,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