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期,宿舍里只剩下小灯一个人,杨阳怕她寂寞,每天都会到学校来找她,两人一起骑车去里弄里四处闲逛,对一直封闭在校园里的小灯来说,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大上海的繁华,她新奇的看着一切,同时也感受到杨阳的关心,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这天,两人坐在热闹的广场上,小灯专注的看着报纸上的招聘信息,杨阳拿掉小灯的报纸,问小灯能不能享受一下二人时光。小灯认真的说,杨阳,我和你不一样,我必须得为自己的生活努力。杨阳说我知道,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,可是我只想提醒你,你不能为了生存而忘了生活。你应该想想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?小灯被杨阳的话一下问住了,她愣愣的看着杨阳,又看着热闹的人群,大家都是那么快乐,小灯的神情变的凝重起来,杨阳伸手轻轻的搂住小灯的肩膀,说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自己的不幸,但这不能作为借口,放弃新的生活。小灯的表情一凛,她看着杨阳问:你为什么这么说?你知道什么?杨阳不解的摇摇头,说:我知道你为母亲的去世一直不好受,所以才这么说。小灯闻听知道自己有些冒失,她忙掩饰着,缓缓从杨阳的手下躲开,淡然的说:母亲去世,我很恐惧,一个和自己生活这么多年的人又要离开人世,我宁可逃避。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,我没空想你说的那种生活,你想要的我给不了。杨阳注视着小灯,说我要的不复杂,就是想让你快乐起来,而且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分享快乐,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。小灯有些感动,默默凝视着杨阳,没有回答。
同为打工仔的小达和阿雅走到了一起,这天,小达骑车送货,给餐厅搬东西,一身是汗。他回到自己所住的民工群居的简陋住宅,只能从龙头里接了水,在院子里擦洗。小达换上比较像样的衣服,就到阿雅所在的美容院接她,看见阿雅送一个一身光鲜的女孩出发廊。这个女孩是和阿雅同时来广州打工的,做了小姐,手里的钱多了,回到阿雅所在的发廊做头发,也跟阿雅聊聊天。女孩看到小达,打量着,又坏笑的看着阿雅,然后走了,小达问阿雅是不是又跟人议论自己了?阿雅笑了,说:你怎么这么敏感啊?小达没说话。
没钱又没地方,小达和阿雅每次只能在街头约会。看着城市高楼中密密麻麻的灯光,阿雅心生憧憬的说什么时候能有一扇窗户是属于我们的呢?小达心里觉得不是滋味。夜,小达送阿雅回住所,看门的大妈警惕着不让男的进他们的宿舍,小达和阿雅只能在门口告别,缠绵不舍。阿雅看到她的一个姐妹化妆打扮好了走出来,再门口东张希望,看到阿雅和小达有些不好意思,不一会,门口停了一俩小车,阿雅那个有钱的姐妹探出头来,招呼另一个上车,小达和阿雅见了,阿雅明白原先那个介绍现在这个去做小姐,但是人各有志,阿雅没说什么。
学校,刚从石家庄回来的罗维来找小灯,两人一起吃了顿饭,席间,罗维问起小灯和杨阳的关系,小灯含笑不语,罗维猜出实情,遗憾的说他愿意和小灯做一辈子的朋友。罗维又犹犹豫豫的问小灯和王德清是不是还有联系,他告诉小灯,自己从家人那里听说,王德清在董桂兰死去不久就再娶了,继母还带了个孩子来,对王宁不是很好,好在小灯已经上大学离开,不用再受这个罪了。小灯听了沉默下去。
傍晚,罗维送小灯回校,杨阳正在宿舍楼下等待小灯。两个男人含笑对视,罗维说已经知道他没戏了,要杨阳好好照顾小灯,杨阳答应着,心照不宣的看着小灯,弄得小灯有些不好意思,等罗维离开,杨阳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票递给小灯,说:明天晚上有芭蕾舞演出,我们一起去看。小灯看着票,摇摇头,说:我不喜欢舞蹈演出。杨阳问:为什么?女孩不都喜欢吗?小灯说:我从小就不喜欢。杨阳觉得小灯很有个性,没在意,说:反正我会在剧场门口等你。杨阳说着搂住小灯,想要亲吻她一下,小灯犹豫着,最后还是挣脱开。
夜,宿舍里很静,小灯一个人看着那张全家福合影,仿佛看到了李元妮在翩翩起舞,她极力的甩甩头,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,然后慢慢拉开抽屉,里面有厚厚一打信,都是王宁从石家庄寄过来的,小灯一直都没打开。她看着信封上稚嫩的笔迹,轻轻抚摸,终于还是放了回去。
而此刻,唐山,李元妮正处在欣喜若狂的状态中,原来,她终于得到一个家庭的回信,兴冲冲的收拾行李要去天津找人,看着李元妮激动的样子,小林不忍打破她的希望,但还是忍不住问李元妮:要是去了,那个孩子不是小灯怎么办?李元妮听了,很不高兴,冷冷的看着小林说:你什么意思?你不希望我找到女儿?看到李元妮变得不讲道理的神情,小林只得说自己是担心,害怕李元妮受到更大打击,李元妮却坚持说肯定没错的,我相信自己的直觉,我还去算了一卦,也说是。面对有些魔掌的李元妮,小林无言以对。
第二天清晨,小林看着李元妮兴冲冲的坐上了长途车,他来到地震档案部门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来结束李元妮偏激的行为。
校园,小灯在宿舍里有些心绪不宁。她时不时掏出兜里的演出票看一眼,而墙上的时钟离开场时间已经没有几分钟了。最终,小灯还是急匆匆的骑上车向剧场冲去。
剧场门口,演出已经开始,门口已经没人了。小灯飞速的骑车过来,却没有看见杨阳的影子,小灯沮丧的站在那里,大口的喘着气,心灰意冷。不知过了多久,小灯听见了自行车铃声,杨阳从一边骑了过来吗,可能骑得急了,路上还摔了一跤,胳膊上有伤,还流血了。杨阳看到小灯在台阶上等着,一下就笑了,他告诉小灯。到时间小灯没来,他就去宿舍找小灯,小灯不在,知道她一定是来赴他的约会了。小灯故意说: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会来?杨阳一时语塞,两人对视着彼此,都笑了。
散场时,杨阳和小灯手拉手走出来正在路边取车,忽然有人叫住了杨阳,原来是他的母亲,她和朋友也来看演出,看到小灯,杨母审视着,杨阳大方的向杨母介绍了小灯。小灯很惊讶,紧张的问好。杨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灯,态度傲慢的说,你的同学啊。小灯感觉到了杨母的敌意,没再做声。杨阳看到母亲的态度,补了一句,妈,她是我女朋友。杨母呆住了,停了半响,淡淡说了一句,改天一起回家吃饭啊,就上车离去了。这让杨阳和小灯心里都有些不安。
阿雅的那个姐妹很快搬出了群租房。阿雅和小达陪她送东西,看着敞亮的一室一厅,小达很羡慕,傻乎乎的问阿雅为什么不也换换工作,阿雅当着姐妹也不好回答,只是淡淡一笑。趁着小达去洗手间,阿雅的姐妹悄悄劝她,说你也别那么吃苦了,趁着年轻多挣点钱,阿雅说:我有男朋友。姐妹说:你傻啊,你看这个小达能靠得住吗?比你小,又这么穷,也不顶事,你们俩哪像谈恋爱,完全像带着一个小弟弟,就是找男人也得找个有钱的。阿雅没回答,而小达此刻正悄悄站在门口,把这番话都听到了。
夜晚,回去的路上,小达一直沉默着,阿雅发现他不一样了,就像往常一样,像是对弟弟一样温柔的问小达怎么不高兴了,小达有些愤怒的看着阿雅,说:你别再这样对我了!我不用你来照顾我,不要对我这么好,我扛不住!你那些姐妹说的对!我什么的都给不了你,我什么都没有!你还是听她们的吧!!阿雅被气乐了,阿雅说你知道她们是去做什么吗?小达这才明白,红了脸。阿雅静静的看着小达悲伤的脸,说:小达,我不是那样的女人。小达也看着阿雅,说:我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男人……我会挣钱养活你,我会照顾你,不等小达说完,阿雅就扑上去一把抱住小达瘦弱的肩膀,亲吻了起来….
李元妮怀着深深的失望回到了唐山,傍晚,小林来看她,李元妮不容他说话,情绪激动的抱怨着,又准备继续寻找,小林终于忍无可忍,小林把一张复印的死亡证明放在她的面前,这是小林去当初负责救援的部队找来的资料,有当年参与救援的人证实,他们在李元妮家附近曾经找到并掩埋的一个7岁女孩的尸体,并且女孩身上带着绣着小登名字的手绢。看到这些,李元妮根本不相信,她笑着,说:你别拿这事跟我开玩笑!小林看着李元妮,长叹了一口气,说:我不是跟你开玩笑,我是想让你清醒过来!说着,小林犹豫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纸袋,里面是那块肮脏不堪的手绢,李元妮冲过去拿起来仔细的看着,上面果然有自己绣的小登二字,一瞬间,李元妮彻底的崩溃了,她哆嗦着瘫软在地,小林上去扶,却被她凶狠的推开,她哭着打着小林,痛骂小林毁掉了她最后的希望。小林一言不发。
杨阳的母亲请小灯来家里吃饭,小灯很要面子,特意拿出不多的生活费买了礼品,然后来到了杨阳家。杨母的态度客气冷淡,话里话外带着对杨阳的无限自豪,还拿冯静出来说事,刺激小灯。杨阳拦了母亲几句,小灯也很礼貌的针锋相对,说自己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亲人的孤儿,谢谢您请我吃了顿家常饭,很温暖。
杨阳送小灯回学校,表示歉意,他其实只是想在杨母面前承认小灯的重要性,没想到俩人都被他得罪了。不过杨阳也跟小灯说,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,哄哄就好。小灯却说:我不会哄人,以后我也不想再去你们家,再见到你母亲。杨阳闻听有些不快,问小灯什么意思?小灯还没说话,这时,,突然黑暗里窜出一个人影,直接扑在了小灯身上。小灯定睛一看,那正是一年没见的弟弟王宁,王宁哭着扑上来抱住了小灯。
宿舍里,小灯安抚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宁,等他平静了,才知道他出现的原委。原来,王德清在董桂兰死后没多久就和一个寡妇重新建立了家庭,那个寡妇带着儿子过来的,比王宁大,经常欺负他,王德清对此事不知是不清楚还是就根本没心思管,王宁受尽委屈,终于偷偷爬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,来找他觉得最亲的姐姐小灯。小灯生气的打电话给王德清,告诉他王宁在自己这里,会送他回去。王宁不愿意走,暂时住在了杨阳的宿舍里。
阿雅的生日比小达早一星期,生日这天,小达把阿雅约出来,带她到一家稍微像样点的餐厅请阿雅吃饭,还送了一个廉价的首饰给阿雅当礼物,阿雅欣喜的接过礼物,还问小达怎么有这么多闲钱。小达没回答,只顾让阿雅吃好吃的,自己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了,喝了两杯啤酒,突然晕倒。阿雅惊叫着把小达扶起,才发现小达衣兜里的献血证。这一天的花销,是小达的卖血钱。送小达回到住的廉租房,问小达怎么这么傻,小达说我不愿意这样,我想要你过的好,阿雅哭了。小达说,没事,我年轻,能吃苦。
一周后,小灯和小达的生日到了,这天上午,杨阳带着王宁去给小灯买礼物和生日蛋糕,王宁说姐姐从小就有个习惯,就是在生日当天拍一张照片,不过往年都是自己偷偷去照相馆拍。杨阳听了点点头。下午,杨阳和王宁来找小灯庆祝生日,小灯跟杨阳说她要自己出去办点事,很快回来。杨阳和王宁互相对视,笑了,杨阳从包里拿出了家里带来的相机,说我已经准备好了,从今以后你不用偷偷出去拍照片了。小灯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杨阳知道,只有苦笑。校园的花园里,杨阳给小灯拍照,看着小灯表情严肃的脸,杨阳不停的逗着小灯,王宁看着他们,要给杨阳和小灯一起照,杨阳站在小灯旁边,搂住小灯,看着杨阳的笑容,小灯被感染了露出了笑容。
而此时的广州,小达独自在照相馆门口转悠着,犹豫了很久,他还是放弃了拍照。来到发廊,阿雅兴冲冲的拉着小达就走,她带小达来到一处老的居民区,掏出钥匙开了门,告诉小达这是为他们俩租的房子。就算是给小达的生日礼物吧。小达奇怪阿雅哪里来的钱能租的起独居的房子,阿雅说因为多打一份工,就有钱了。小达问阿雅找了什么工作,阿雅说:在一个美容院。说话间,阿雅看着小达乱蓬蓬的头发说:过生日,要精神一点,然后,二话不说就给小达围上了白布,要亲手给小达剪头发,洗头的时候,阿雅温柔的抚摸着小达的头发,又突然逗小达,问他:我这样是不是对你太好了,太温柔了,你是不是扛不住了?小达看着阿雅,笑了,这一刻,小达安心的闭上了眼睛,感受着阿雅的温柔,接受着阿雅的爱。
唐山,饭桌上依旧摆放着四个碗,却只有李元妮一人坐在桌前,恰好,此时,弟弟李元平来看李元妮。发现姐姐家一片杂乱,李元妮也不修边幅。这让李元平很心疼。李元妮看着那条手绢,告诉李元平:小登死了!她真的死了!说完就大哭起来。李元平安慰着姐姐,自己也掉了眼泪,李元妮说:现在,什么都没有了,什么都不会再有了。李元平说你还有小达呢。李元妮想到小达已经两年都没回家了,心里越发难过,她说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没有意思了,没有盼头了。李元平小心翼翼的说:人死了也不能复活,你找了小登十年了,如果她知道,也不会记恨你这个母亲的,姐,你还活着,还得往前看。李元妮哭泣着,痛苦不堪。
宿舍,小灯拿起那张和杨阳的合影,用笔在后面工整的写下1989年3月27日,然后收藏在她的小铁盒子里。
李元妮在弟弟的劝说下,主动去找小林,她说自己终于平静下来了,也相信孩子已经走了的事实,她要向前看,继续生活。小林看着李元妮,只是沉默的点点头,李元妮最后说,希望她能和小林真的重新开始。小林不置可否。
火车站,杨阳送小灯和王宁回石家庄。车临开之前,杨阳跳上了火车,说要陪小灯一起回去,小灯被杨阳冒失的举动逗笑了,王宁也高兴的抱住了杨阳。
杨阳,小灯,王宁三人一起走到了王德清的家门口。这个家,也是小灯名义上的家,只是这个家对她来说已经不复存在。王宁拉着小灯手让他跟自己回家。小灯拒绝了。王宁马上要进门时,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走回来给了小灯一封信,他说是在家收到的,王德清看了以后丢到一边,王宁看了内容是唐山的人写的寻找孤儿的信,没准和小灯有关系就带过来了。这时刚想起来要给小灯。小灯看到信封上面是李元妮熟悉的笔迹和熟悉的地址,突然间有些崩溃,觉得过去的阴影总是阴魂不散。
此时,小达正来到发廊,他今天发了工资,给阿雅买了一条裙子想给她惊喜,此时,浓妆艳抹的阿雅恰好和那个姐妹一起走出来,没有发现小达,小达躲在门后等阿雅出来,悄悄的跟了过去。直到阿雅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夜总会的后门,小达才明白了。他守在夜总会门口,看着深夜过后,一个一个的男人搂着花枝招展的小姐醉醺醺的走了出来。…半夜,当阿雅回到家中,小达像是已经睡着,当阿雅上床之后,小达只把后背对着她。阿雅疲惫的睡去,小达始终睁眼看着窗外…
夜晚,杨阳陪着小灯走在熟悉的街道。走着走着,小灯突然哭了起来,杨阳轻轻搂住小灯说,毕竟是父母,毕竟是一家人,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,小灯看着蒙在谷里的杨阳,她说你生活的环境跟我不一样,你不能理解我。小灯沉默了许久,方开始对杨阳讲起了自己的身世,关于她是大地震的孤儿,关于她被收养。关于她的养母对上海的想念,关于她的少年时代,只是隐瞒了七岁前的生活。小灯说完自己的过去,沉默了,俩人走着走着,忽然杨阳拉住陷入悲伤情绪中的小灯,告诉她,过去是她无法改变了,重要的是未来,他会陪着小灯一起度过,他希望未来不管如何,他都是小灯最亲的人。小灯此时终于放开了自己,和杨阳拥抱亲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