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盘管家的一再追问下,王正云终于合盘托出了他的内心计划:既为迟早要来的“川盐济楚”做准备,也为人身安全计,赵八爷入川时,王正云听从牟师爷的劝告,先回到四川,蓄势待发。往楚地运贩私盐的事,王正云交给牟师爷全权负责,能卖则卖,不能卖就先放一下,牟师爷留在长江边上则有更大的目的——完成建立王姓私家码头的“大举措”,以迎接川盐彻底取代淮盐时代的到来,回富井后,一面权且以“萌生退意”为借口稳住其他盐商,一面暗中用赚来的银子买地、凿井、造码头,并铁了心要独家吞下蕴盐丰富的扇子坝这块“宝地”,准备建大盐厂,变四家分工的局面为一家独揽的“垄断”……
秦日朗一直觉得王正云的“萌生退意”有些蹊跷,但他对于未来的野心,还达不到王正云的程度,一日,秦日朗有心无意地找赵八爷去摸摸“外面”的情况,闲谈中,经赵八爷有心无意的提醒,秦日朗终于猜到王正云的“萌生退意”实际上是在富井众盐商面前虚晃一枪,意在独自做大时,心中极为不悦……
为了给王正云一点颜色看看,次日,秦日朗也故意大张旗鼓地到扇子坝看地,并众表示自己有意全部买下,眼看着一直处在“暗斗”中的秦、王之争变成“明争”。卖家知道有机可乘了,于是就一个劲儿的抬价,王正云应下多少,秦日朗肯定要抬得比他再高一点,与王正云暗中较劲,志在必得。
王正云对此虽看得一清二楚,但因时机不到,不敢在明处与秦日朗较劲儿,弄得他心里很恼火,直冲二太太发无名火。为此,大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。
王家的大太太在相夫教子上与李家太太有所不同,王太太年龄与王正云相仿,先后生有三儿一女。王正云对官场仕途极为热衷,又受“高人”指点,为“永”字辈的儿子取名时,按“仕运常照”依次往下排。除了长子王永仕稍大些,王永运、王永常和女儿月月年龄还小……二姨太雪琴比王家长子永仕大不了几岁,过门后,大太太一直指望她能为王家生下第四个儿子“永照”,可眼看着都快十年了,二太太的肚子却没一点动静,急得大太太就教训雪琴:老爷因为生意上的事心里不快,不是冲您发脾气,别老像“避猫鼠”似地躲着老爷。雪琴心中委屈,于是向大太太说出自己的苦衷:嫁到王家没几年,因父母双双病故,妹妹雪雁也跟到王家。雪琴本来就怕王正云,雪雁渐渐长大后,她又隐隐感觉到老爷似乎看上了她花朵似的妹妹,于是更不敢轻易靠近老爷了……
因为摊子铺得太大,买地,造码头都不是小事,再加上一旦码头建成,重操“运”业,还要再用一大笔银子收买官府和收购积压在富井的大量存盐,王正云确实寝食难安地在为银子发愁了……
赵八爷从天而降,王正云从一见面心中就欢喜异常一直准备与其合作,只不过做买卖和相亲一样,也要讲究个“门当户对”,王正云为了不让大名鼎鼎的赵八爷小瞧自己,要么拿着劲儿故意做出不急不慌的样子,要么安排盘管家坐着他的“双飞燕”招摇过市地到赵八爷面前炫耀……一日,王正云大摆宴席,一门心思要拉赵八爷入伙,见到赵八爷后,稳住劲儿端好架子说:赵老爷初到富井,本应尽地主之情款待,不料正逢远房堂兄出事,一向多有怠慢。所以特备薄酒为赵八爷接风洗尘。可万万没有想到,颇有城府的赵八爷却婉言拒了王正云的好意,让王正云备感迷茫……
此时,秦日朗正在静心品茗,听琴,吟诗,做画……
咸丰帝因盐动怒,御厨受责,险些丧命,咸丰且又明言不吃半粒盐……怕惹来杀身之祸,宫里谁也不敢再提那个“盐”字了,甚至连御膳里都不敢放盐。皇上弃盐不用,从皇后起,众妃、嫔、贵人只有跟进,后宫淡食风波骤起。一连数日下来,吃着没盐少味的膳食,宫里上上下下全在心里叫苦,却没一人敢提。见众人胃口全无,咸丰虽知个中原因,碍于圣威,惟有将错就错下去……
李太太自从平息了重林的情感风波后,因为不放心,天天在背后盯着柳青,见柳青确实能干,董管家又连称苏先生教女有方,说留下柳青乃是李家“因祸得福”,于是心中早有打算的李太太明里暗中总是催着李老爷,说留下柳青一人打理帐面已经不成问题,该让重林尽早和董管家出去学做买卖了……
重林混然不知,只知道李老爷、李太太、董管家都夸柳青,于是高兴起来,一口答应其父,愿意随时和董管家出门去学做买卖。
柳青找借口“遇到”了不谙人世的重林,听着重林兴奋地谈着买卖上的乐趣,柳青把原来要说给重林的话,又全都埋在了心里。
重林别过父母上轿随董管家走了,柳青追到富井码头,一直目送重林上船远去,直到看不见人影,她深知重林这一走,自己的命运从此也将改变了……
咸丰素来宠爱懿妃,加之懿妃刚为他生下皇子,对其更是另眼相看。一日,咸丰到后宫看懿妃,正遇夏太医为懿妃号脉。听咸丰问起懿妃要不要紧,夏太医吱唔着奏称:懿妃娘娘只需膳食调养,但有一样东西他不敢用,可那东西离了还真不行……没等夏太医说完,咸丰即打断他:你是御医,该用啥用就是了,不用奏请!听到此话,秀外慧中的懿妃赶紧向皇上谢恩,同时也心生一计……
一天,王正云与家人在天井里小坐。盘信山领来一个新买来的丫环请王太太过目。王太太为讨老爷的好兴致,就请王正云为丫环取个名,此时王正云正盯着稍远处的雪雁看,起初没听见,经太太提醒恍然初醒,又见雪雁手里捧着桅子花,便随口为那个后来做了一品诰命夫人的丫环取名为“桅子”……
后宫“淡食”仍在继续。见咸丰食欲大减,也为皇上“龙体”考虑,颇有心机的懿妃巧妙设下一计:请咸丰品尝御膳房特为她准备的加了盐的“奇汤”。咸丰正乐得寻个台阶下,便当着御厨的面将“盐”字说破,自己也恍然醒悟,于是,命安德海传恭亲王、杜受田速到南书房商议盐事……
南书房里,身为帝师的杜受田细说盐事:天下产盐之地共计九处,以淮盐为最。淮盐盐场毁于战乱,别的产盐地要么离两湖、两江太远,要么也与淮盐同命运,岂能不闹盐荒?杜受田说罢,恭亲王又奏:户部早已陷入窘境,“度支万分窘迫,军饷无款可筹”。自太平军起事到今,朝廷已先后拨付官饷共计四千九百六十三万余两,盐税一断,收上来的课税不及往年十之一二,户部库银有出无进,现在,仅剩二十二万余两……咸丰蝗到这儿大吃一惊:仅剩下二十二万余两,那,有什么法子能起到吹糠见米之效?
见皇上终于问起盐事,早有准备的杜受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的那四个字:川盐济楚!
为说服皇上,杜受田又详尽地说明了让川盐接济长江中下游诸省的理由。清军与太平军的战事已持续了好几年,闹盐荒的地域也越来越大。继湖南、湖北之后,江西、安徽、江苏、浙江等省均闹起了盐荒。虽说有大量私盐运到,但这些私盐对长江中下游六省二百五十余个州县来说,无异于杯水车薪……
恭亲王接着奏道:盐与粮食不可并论。五谷杂粮人皆能食。盐却无替代之物,再者,朝廷大小用度一半取自盐税。盐税一断,就该有新的税源补上。朝廷无税可征、百姓无盐可食,且战乱不断,官民矛盾越发尖锐,各地督巡们如坐针毡一再上奏,称若因盐荒再生民变,局面恐难收拾……
画外音:清咸丰五年,公元1855年,迫于时势,清廷一改陈旧的食盐采供划岸割据的“定制”,允许食盐跨域流动,并明令川盐济楚。此令一下,富荣等产盐地一时间商贾云集,人满为患,人们争先恐后赶来,做发财美梦。
秦、王、梅、李、王等本地大盐商借各自优势,纷纷欲争得先机,将生意迅速做大。富井最孚盛望的勘井先生巫先生放言:谁得到扇子坝,谁就将执富井盐业之牛耳。李家对扇子坝兴趣不大,梅家专心打理刘家沱。剩下的秦、王两家为得到那块形似扇子的宝地,明争暗斗骤然加剧……
秦、王两家都想得到扇子坝,但碍于多年交情,秦日朗与王正云却从没撕破脸面。秦家开着钱庄,有的是银子,但秦日朗做人讲究内敛,从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;王正云虽敢做敢为,可对手是他素来敬重的秦日朗,不能不有所顾虑。再者,拿下扇子坝凿井,没十万两银子根本不行。游说赵八爷合伙无果,王家在别的地方又是凿井又是建厂设码头的,王正云一时也抽不出那么多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