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厘案即已了结,王正云虽仍关在牢里,放他出来却是迟早的事。朝廷如此处理水厘案,陆玑心有不甘。从成都回来,为让王正云多尝几日蹲大牢的滋味,陆玑拖着不放人。不料,这一拖,又拖出大麻烦,盘信山仍留在京城,恰逢顺天、直隶、山西、河南、安徽等数省大闹灾荒,清廷库银空虚,无奈之下,只是卖官帽换银子。得李莲英暗示,盘信山以王正云的名义向朝廷认捐助赈银七万两。银子一花,朝廷便下旨:赏王正云加按察使衔、戴二品顶戴及三代一品封典。得此“喜讯”,牟师爷马不停蹄赶回富井,在大牢里对王正云说了这事。对官仕极感兴趣的王正云起初不敢相信,随后欣喜若狂。待他平静下来,牟师爷献计:朝廷封赏的圣旨很快就到,圣旨一下,官府敢不放人。接圣旨后,老爷不要急着出狱,如此这般,方能大获全胜,王正云是跪在牢里冰凉的地砖上接的圣旨。一听传旨官拖着长腔喊:富井王正云接旨——躺在草席上的王正云便激动得连滚带爬地跪伏于门口,还声音发颤地学着官员的样称:草民王正云躬请圣安,听完宣,“见过世面”的王正云还例行公事地道了一声:王正云领旨谢恩——伸手接那身崭新的官服和那顶诱人的二品顶戴时,王正云激动得双手发颤。捧着那顶大红顶戴,王正云含着眼泪,发自肺腑地喊出: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——闻此消息,陆玑深为震惊,长叹:大清已病入膏肓,谁也救不了,按牟师爷献的计,接罢圣旨,王正云却仍“赖”在牢里不走。犯人在牢里接旨,赏戴二品宫帽,已是千古奇闻。堂堂二品,仍关在县牢里,更让牢头坐立不安,赶紧去请示陆大人。陆玑对此事早就心灰意懒,吼道:放人,放人呀,官府急着放人,王正云却拒不出狱。称县牢大门乃狗洞,既然朝廷赏戴二品,哪能从狗洞里进进出出。辱没朝廷顶戴。见王正云不肯出来,陆玑负气道:既然还没蹲够,就让他在大牢里呆着吧,王老爷转眼间成了二品“王大人”,一时成为富井最热门的话题。王正云牢里接旨的一幕,也被肆意夸大、改编,被各色人等所津津乐道,王正云既是水厘案的英雄,又成了“二品大员”,众盐商争先恐后地赶到牢里探望,县大牢顿时门庭若市。从早到晚,森森县牢也像是过年般喜气洋洋。王正云仍身着破旧囚服,但“王大人”之声却此起彼伏,显得极为滑稽。
水厘案令骆大人沮丧无比,但在战场上,他却连连得手。石达开入川后不久,即被骆秉章逼到了大渡河,已支撑不了多久。眼看胜算在即,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,骆秉章对陆玑称:这恐怕是老夫最后一仗了,自感不久于人世,骆秉章便忙着料理“后事”,想妥善安置陆玑。骆秉章原指望陆玑能沾王爷的光,没想王爷却诸事不问。陆玑是个清官。到富井后政绩斐然,却得罪了不少人。为对得起陆玑,骆秉章早就向朝廷上了保举陆玑的折子,不料却石沉大海。倒是那个什么正事都不干的郎大人,仗着会钻营,已由三品升至二品。见骆秉章想得如此周到,陆玑十分感激,连称士为知已者死,王正云入狱后,王家生意虽有王永仕顶着,起先准备大干一场,但因为官府和赵八爷挑唆盐工退股,受到很大影响。在外头风光无限,回到家里,王正云却十分清醒,对盘信山和王永仕称:王家风光归风光,可那东西当不得饭吃,水厘已停征,官府又忙着对付石达开,一时对盐务疏于管理,王家或少报食盐产量,或躲过盐卡,甚至伪造“官押”,立即开始大摇大摆运贩私盐,将前些日子积压之盐全都卖出去,换成银子,王正云对“仕运常照”太在意了。然而,在他眼巴巴的热望中,雪雁却生下一个女丁。既没生下“永照”,纳雪雁为“三房”的事也就没人敢提。就在雪雁生下一女丁的同时,被王正云收养的王正选之子王开甲在乡试中成功。这无疑给王正云带来了另一线的希望,于是,王正云便派牟师爷,带上银子,速去京城走动,想法子让王开甲能在京谋个一官半职。按他的话来说,当官太好了,王家要没有几个人在朝里当官,手里的银子就只能一把一把地往外白送,还不如买些臭肉到街上去喂狗。正在这时,一场前所未有的牛瘟病又席卷富井,牛瘟来势汹汹,王正云和盘信山忙着对付,而盘永顺见王正云时常让栀子陪在身边,心里越发不安,生怕栀子会在枕头边上将自己和雪雁的事告诉王正云,便谋划着要早些将雪雁从王家拐走。一天,盘永顺偶然碰见其父盘管家将一包买牛的三百两银子放在床上,便起了心。收起那包银子找到雪雁,谎称老爷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事,再不跑就来不及啦,自王正云从狱中出来回到家后,雪雁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,经不住盘永顺恐吓,连换洗的衣服都没顾得上带,就被盘永顺连哄带骗地弄出了王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