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秉章病逝成都。消息传开,上上下下最为关心的,便是谁将入主四川。骆秉章任四川总督时,一直兼着四川巡抚。他一死,四川总督、巡抚双无。群龙岂能无首?没过多久,一个叫吴棠的人即将出任四川巡抚的消息便传来。听说这事,对吴棠一无所知的王正云一脸茫然。见栀子在一旁侍候,王正云还笑问:知不知道巡抚有多大?栀子听后,似没啥兴趣……此二人谁都没有想到,不到一年,栀子即成为这位新任巡抚大人最为宠爱的小妾……骆秉章入川前就已大名鼎鼎,对这个吴棠,众盐商连听都没听说过。四川地位日重,清廷竟派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任四川巡抚,还代行总督之事,官场内外都颇为不解。吴大人很快就要到任,吸取从前在骆大人管制时期的教训,加之太平军被剿灭,“川盐济楚”的必要性也变得越发微妙,一些商盐提出该在一起聚聚,以便做到未雨绸缪……盐商们再次齐聚盐商会,话题便是说来就来的新巡抚。见众人急于了解这个吴大人,赵八爷半是卖弄,半是挽回前一阵在“水
厘案”中丢失的面子,便不慌不忙地告诉众盐商: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吴大人……随后,便对众人讲了一个“吴大恩人”救慈禧的故事……听罢那个故事,盐商们沉默不语了。他们原以为,骆大人既死,便再没比他更难对付的。谁想到,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吴大人,竟有慈禧这个“粗腰杆”。听赵八爷说,吴棠升为总督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,盐商们对其更不敢小视……一天傍晚,秦日朗携妙红到一废弃的井场散步,意外碰到陆玑。两人都清楚对方在水厘案中扮演的角色,井场狭路相逢,不免有些尴尬。见地上插有三柱正冒着青烟的香,还有一堆刚烧过的纸,秦日朗便猜出陆玑在荒祭骆秉章,遂感叹不已。水厘案突然翻盘,骆大人又病死成都,陆玑悲不自胜。荒郊野外烧烧纸,敬敬香,无非是为了排解心头的郁闷而已。见秦日朗并无恶意,便说了一会话。秦日朗析人析事皆入木三分,听得陆玑不免一阵发呆……吴棠还没到任,众盐商忙着过年。对那些富甲一方的大盐商来说,过年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。这不仅是他们摆阔显富、炫耀乡里的一大机会,还是他们借“拜年”增强或修补各方关系的绝佳时机……王家是大家族,除夕那顿“团年饭”至关重要。王正云上有兄,下有弟,晚辈一大堆。即已成为当地首富,且还有那个二品顶戴,团年饭当然在王家大院吃。为显示人丁兴旺,吃团年饭时,除了座次有讲究,王家上下所有人都要参加。连下人在内,两三百号人聚在一起同吃一顿团年饭,热闹非凡……人太多,数桌筵席只能摆在天井里。在盘管家的安排下,一切都井井有条。傍晚时,团年饭正式开吃。借着对晚辈说祝愿话,王正云叫过王开甲,称他是王家晚辈学习的榜样。王开甲已成王家一员,衣食无忧。王正云如此善待他,令他感激涕零。数年后,身为吏部章京的他冒死给王家送信,救了王正云一命……说完祝愿的话,便是一阵乱糟糟的拜年。王家是大户,“压岁钱”也给的大方:是一锭锭银子。王家晚辈们向长辈拜完年,王家下人们又在天井里跪成黑压压一片,向王家老爷、太太磕头拜年。王正云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“赏!”,王家儿女们便抓起事先备下的铜线,一把把撒到天井里……秦家。已吃完年饭的秦日朗端着一杯清茶,正如痴如醉地听妙红抚琴,大太太则在另一间屋子里哄姨太太,只要她张嘴要唱秦腔,就喂一勺莲子羹……李家。吃着年饭,李太太想起重林,不由泪水涟涟。李友堂叹口气,埋怨太太道:大过年的,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干啥?柳青低着头,啥都不敢说……荣井,重林、四娘与孙家人一起过节,由于井打歪了,又白白花了很多修井的钱,年节吃的都是和平常一样的粗茶淡饭,但是大家心齐,仍很高兴,还说等过完了年,把孙家的小客栈卖掉,把打歪的井修直了,再往下打,这回一定要让白花花的银子像卤水一样从地底下涌出来……一通话,说得重林眼泪珠子直往饭碗里掉……王爷府。听福晋说起这已是他们在富井过的第四个大年,王爷一愣,随即心事重重地放下酒杯。福晋自知失言,赶紧住了嘴……县衙。几碟小菜,一盏枯灯。陆玑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,似已喝醉。他手里,还握着一只酒杯……怡春楼里,赵八爷做东请几个小盐商过年。趁他们对妓女左拥右抱,赵八爷称:王家退股的事让你们白忙活了,赵某给你们赔个不是……除夕有“守岁”之说,王家人气最旺,栀子在天井里忙着伺侯,一个小丫环跑到栀子跟前耳语。栀子听后犹豫一下,往外走去……将栀子叫去,是王正云赏她一只淡绿色玉镯。栀子不想要老爷的东西,就没伸手。王正云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,称:这玩意值五百两银子呢!王正云口气淡淡,栀子却吃惊不小:这只玉镯可以买近百个像她这样的小丫环……惊慌之际,王正云已将玉镯戴在她手上,并问她:知道老爷为啥偏偏看上你了吗?论性情、模样,你与雪雁还真有几分相像……可你千万别学她,那个没良心的小贱货!王正云提起雪雁,栀子身子一颤,栀子从不敢对王正云说自己见到的那事,既到老爷身边,她是更加细心周到地侍候王正云,王正云素来吃柔不吃刚,又见栀子“要啥有啥”,遂对栀子露出想纳她为三房之意……正在这时,外面的爆竹噼噼啪啪地响起来:除夕到了,王家大院里里外外鞭炮焰火一片,照得通明!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雪琴正找太太哭诉心头委屈。称老爷若是真的厌了她,明媒正娶再讨一个,用得着对一个丫环这样?这不是成心羞辱她这个做姨太太的吗?王太太合稀泥:她也觉得有些不妥,可老爷定下的事,有什么办法?雪琴出了大太太的屋,正赶上栀子刚从老爷哪领了赏,要回天井去接着干活,雪琴在王正云跟前噤若寒蝉,却绝不会将一个丫环放在眼里。因妒生恨,一见栀子雪琴便骂个不休,还冷笑着问她勾引男人的本事是从哪学来的?转眼就开了春,王正云又要去成都。此行的目的,一是为捐官,再就是京城会考在即,一旦王开甲考中,还得给他寻个像样的差事。临行前,为息事宁人,让一天到晚气哼哼的雪琴消消气,王太太称天气暖和了,想让栀子搬出来住。见王正云脸上不高兴,这事便打住……先是雪雁,随后又是栀子,雪琴虽为王家姨太太,却一直是个摆设,她哪会甘心?雪雁毕竟是她的亲妹妹,栀子就不同了,雪琴哪会容她?怎奈栀子未做错任何事,让雪琴找不到机会。机会终于来了。王正云去成都后没几天,王太太外出串门。太太刚走,丫环匆忙对雪琴禀报:说是有人见到盘永顺了……原来有人在成都见到了盘永顺,与他一起喝酒时听说了栀子曾看见他和雪雁的事,为了证实,雪琴叫来了栀子,栀子被逼无奈,只得说,她确实看见过,但一直没敢说……雪琴听完大怒:你这样做对得起老爷吗?栀子当然觉得愧对王正云,但是雪雁是雪琴的亲妹妹,这样做也是在保护雪雁……然而,雪琴不领这个情,反而说因为栀子知情不报,才使她亲妹妹从这个家里逃跑,才使老爷如此恨她:好你个刁女人,你想害死我们姐妹俩呀……我们姐妹本来也不值几个钱,害死也就害死了,可这么一说,倒让我想起来了,我妹妹出事前,我就看见你和盘永顺拉拉扯扯没完没了,老爷护着你也就算了,可今天我才明白,原来是你这个小刁妇勾搭着盘永顺把我妹妹给害了……你还瞪着眼瞅我,还不快跑,我今天饶你一命,你从这儿跑了,也不去追你,可有一样,跑出去了就别让我再见到你,要是再让我看见你,非要你性命不可……栀子明知是雪琴往外拱自己,也自知此事一出,她在王家呆不下去,只有按雪琴所说,满含羞辱地逃离王家。栀子突然跑了,王太太吃惊不小。又听雪琴将事情编得又有“前因”也不缺“后果”的,王太太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鬼……跑了一个已经老爷准备纳为“三房”的丫环,毕竟是家里一件大事,念及王正云正陪王开甲在外备考,且考试在即,王太太便没立即声张。她最担心的,是王正云回来,该怎样对他交待……几天后,王正云从成都回来,听说这事,当即怒斥雪琴:栀子下辈子也不会做那种事!雪雁、栀子一前一后逃离王家,王正云备感沮丧。听说盘信山正派人四处寻访,准备找回栀子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问清楚,对此事心知肚明的王正云叹道:就算找回来,除了生气,啥都得不到……成都街头。举目无亲的栀子正不知该去何处,一大队官兵护送着一顶官轿浩浩荡荡地从街上经过。得知是新任四川巡抚吴棠到任,栀子满脸畏惧……总督府门前,郎大人等百官已等候多时。见了吴棠,全都跪地请安。吴棠客套几句,算是与众官见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