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伙期已到,赵八爷即日便要启程回杨州了,为保李家财产,赵八爷与柳青展开了殊死一搏。双方即然已经撕下脸面,赵八爷就要一条路走到黑,不达目的绝不罢休;柳青则处处设防,誓保李家分文不失。见有秦日朗和董管家相帮,赵八爷悄悄买通汪知县,到官府恶人先告状,想以官司的方式牟取李家财产……赵八爷这一手出人意料。公堂上,汪知县当众出示那纸契约,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:担心石达开入川,李家欲将自家数处盐井、盐厂变卖。经双方商定,由赵八爷出银三十二万两买下。还约定,待李、赵两家合伙期满,或由赵家将井、厂收回,另行处置,或由李家偿还赵家三十二万两本银,另付息银三十万两……柳青目瞪口呆,董管家气极,连呼有诈。可赵八爷早花重金买通了汪知县,且“人证物证”俱全。赵八爷在汪知县审理此案前,曾向汪知县煸呼自己虽有柳青有染,且“柳青之妙,只能意会,不可言传”,但情归情,银子归银子……使得汪知县对柳青也有了非份之想。为让李家服判,
更是另有所图,于是汪知县在堂上宣布,给李家几天“宽限期”,称到时若拿不出证据,官府就将照此判决执行……回到家里,柳青正与一气之下,病倒在床的董管家商议该咋办,忽然衙门里来人,称汪知县要找李家姨太太,想私下里再问问官司的事。董管家听说汪知县要召柳青去官府,便知道不会有好事,竭力阻拦。柳青虽心知肚明,想着这是李家官司翻盘的唯一机会,含泪应承。董管家听出话里的不祥之音,哽咽着对柳青说:你若只身一人去了公堂,即使没事,难道不怕前脚还没走出公堂,赵八爷就会在你身后又生出些难听的谣言吗……柳青道:时至今日,柳青也不必再有什么隐瞒,我虽是李家姨太太,但自幼与重林一起念书识字,早就已心相许,无奈父亲死后,因太太只要“门当户对”,不问柳青所想,竟把柳青嫁给吸大烟的老爷为妾,那时,柳青曾将内心所想全部告诉老爷,老爷也因此从未动过柳青一手指头,没想到,李、赵两家合伙,柳青躲过了老爷,却又偏偏与赵八爷那种人纠缠,一个女人,生在这种世道,除了贞操还有什么,我已遭赵八爷屡屡陷害,且老爷太太只为护住家财,早不拿我柳青的贞操当回事了,柳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,此事过去,我自会有个了断。董管家不知柳青所说“了断”为何?只战战兢兢地问:姨太太,你不会出什么事吧?重林还未找到,李家还指望着你呢……柳青凄然一笑,遂将重林在荣井娶妻生子,并打下盐井之事告诉了董管家,还说:倘若柳青不在了,董管家尽可以去找重林,就说姨太太嘱咐,李家的今后就拜托了……为保住李家的财产,柳青一身男妆,英气无限地只身去会汪知县。汪知县一见不由大吃一惊,极为尴尬地将她领入后厅,神情叵测地对说:本官听说富井有四大宝物,梅静、雪雁、妙红,还有就是你……早听人说过,富井盐商会的女“纲总”只可仰视,不可近前,今日亲眼见到,真是名不虚传呀……柳青问他:汪知县叫柳青来此,不会就是为了见见“纲总“吧?汪知县一听遂胆战心惊地说:……哎,我怎么敢随便见什么“纲总”呀,我不过是听赵八爷一再对本官讲起,李家姨太太妙不可言,可否让本官见识见识?听了这话,柳青盯着他冷冷道:大人想见“纲总”也行,想见李家姨太太也行,想要什么,柳青给你就是。不过,李家一旦输了官司,柳青定会当着大人的面死在这公堂之上!柳青哪里知道,听说汪知县要召柳青到县衙里去问事,董管家已经连忙带病去找了秦日朗,秦日朗知道此事,连忙赶到县衙,路上又恰巧遇到为父母扫墓归来的“福晋”梅静,梅静命察力布将此事摆平,另趁柳青未到,与秦日朗一起使了大把银子在这个汪知县的身上……见柳青如此,汪知县只得叹道:比起女人来,本官更爱银子一些,刚才一番话多有失礼,姨太太,不,“纲总”还是请回吧……于是,汪知县吃了原告吃被告,次日公堂上,突然当众撕毁赵八爷藏于手中多年的“同盟契书”,不但让李家赢了这场官司,还以“伪造文书”罪,将赵八爷所占财产没收,归在李家名下。汪知县如此断案,使稳操胜券的赵八爷措手不及,失声叫嚷“贪官”,被衙役乱棍打出。公堂外,赵八爷又疯狗一样拦住柳青,讥讽道:姨太太一向冰清玉洁,怎么会与这个禽兽做起了皮肉交易?柳青悲愤地回答:你说对了,姓汪的是禽兽,可你连禽兽都不如!公堂上当众受辱,又已人财两空,更为当地盐商所不容,赵八爷惟有黯然离川。离川前,他要再办一事,以了心中怨恨,于是不等柳青到家,已将柳青与汪知县“皮肉”之事告诉了李友堂……赢了官司刚到家里,柳青就看着赵八爷匆匆离去,李友堂和家丁们正冷冷地盯着自己,柳青心里早以冷透,一句话都没说,径直回到房中,想对自己的事有个“了断”……于是,翻出精心藏着的那柄纸扇,看着重林替她抄写的《钗头凤》,不禁泪如雨下……收好纸扇,柳青坐回梳妆台前,梳头、整妆,准备含泪吞金自尽……不料此时,秦日朗听说李家要对柳青动“家法”,装进“猪笼”到富井码头沉江,便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李家,口口声声求李友堂说:柳青身为李家掌门人,又是富井盐商会“纲总”,确实不应受罚,但李友堂不这么想,柳青毕竟已经去过县衙公堂,公堂之内哪来的证人,又有谁能替柳青说明白呢?李家虽仰仗柳青,才撑到今日,但家法是祖宗留下来的,不管谁来说情都没用了……秦日朗一听李友堂竟然如此对待柳青,也一时无话可说了……这时丫环哭着来报:姨太太在她屋里吞金自杀了……董管家趁李家大乱,出了大门,直奔荣井去了……柳青突然谢世,意外之余,李太太悲痛欲绝。大哭柳青可怜,自得知柳青“红杏出墙”,李友堂就不再听李太太之言,还一再扬言,柳青死后不准将她葬在李家坟地,于是,当即让下人在院里搭起祭棚,准备给没爹没娘的柳青按大丧守灵七七四十九天……荣县。重林已到中年,对家乡及双亲的思念之情愈浓。听董管家说了柳青之事,又听说家中只剩下垂危的老父和老母时,重林眼中已溢满了泪水,再忍不住,当众失声痛哭,让在座的人莫明其妙……四娘便担心地问他出了啥事?重林再不想对妻子隐瞒,遂对四娘如实道出自己的身世……这个与自己一起同甘共苦十几年,什么苦都能吃的“卖布郎”,竟然是远近闻名的最大地主李友堂的大公子,四娘听后,惊得目瞪口呆……事实如此,孙氏夫妇催他与四娘快些随董管家一齐上路……柳青自尽后,因李友堂明言不许将柳青葬在李家祖坟,李太太只有终日守在柳青灵前后愧,已哭得成了半瞎,边哭边骂李老爷上了赵八爷的当,再就是骂自己当初糊涂,怎么想出让柳青为妾,再后就是骂重林不孝,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……重林风尘仆仆回到已觉陌生的李家大门,便哭着率领妻儿在大门外跪拜不起。董管家不语,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,李家下人没人认得这些人是谁。上前询问时,重林已哭不能言,只双手捧着那只金挖耳,高高举过头顶,请下人带给太太。听说门外有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儿子长跪不起,像是来投李家,李太太浑浊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。接过下人捧上来的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金挖耳,李太太手一摸,牙一咬,身子便抽筋似的一震,半晌说不出话。丫环们正惊慌失措,李太太突然撕心裂肺般哭喊起来:老天爷呀!您终于开眼啦!我儿回来啦!我儿重林回来啦——李太太嘴里喊着,已顾不得眼睛已瞎,跌跌撞撞往外走,嘴里仍在哭喊:重林!我的儿,你在哪呀!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畜牲……听到母亲凄凉的哭喊,重林已哭喊着,从门口一路跪爬进了李家大门。李家下人这才明白出了什么事,目睹这憾人一幕,全部以手掩面,泣不成声……李友堂卧床多日,早呈奄奄一息之状。昏睡之中,闻外面隐隐传来哭喊声,似心有灵犀,突然睁开眼睛,两行浊泪早顺着眼角流了出来……重林哭着从外面爬进老爷房里,大喊一声:爹——便在地上将头磕得咚!咚!直响:爹!不孝儿子李重林给你磕头啦!磕完三个响头,重林才爬到床边,须臾,只见李友堂突然挺直身子,声音沙哑地喊道:老祖宗,友堂有脸来见你们啦……四娘也领着两个儿子在重林身后跪下:爹……爷爷……老爷房里一时哭喊声响成一片……此时,秦日朗与王正云携张大胖等众盐商来到李家,称众人已经商定,既然李友堂不让柳青入李家祖坟了,要以富有井盐商会名义为“纲总”柳青下葬……听到此话,众人一时沉默,全都看着李友堂……人一死,便得安葬,既然老爷已经有言在先,李太太便试着再次问起将柳青应该葬在哪?没想,李友堂突然发了火: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姨太太,你说该葬哪?入夜,重林嗟叹不己,先在柳青灵前拜过,然后独自步入柳青淡雅的卧房,却早已人去房空,伤感之际,看到那柄熟悉的纸扇。小心展开,扇面上,他和柳青各书半阙的陆游《钗头凤》词仍墨新如初。“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,莫,莫……”念着《钗头凤》,与柳青两小无猜恍若昨天,重林不禁潸然泪下……赵八爷独站船头,沮丧地仰天长叹:秦老爷曾一再告诫于我:阴沟里翻船的事情,这里常有。赵某没听进去啊!萧瑟之风吹过,袅袅青烟中,境遇各异的王、秦、梅、李四大盐商和他们的后人正一齐给“纲总”柳青送葬。举目望去,富井山峦起伏,盐场的排排天车俨然成阵连,一直接到天边,加之每架天车上都挂满了祭奠柳青的白幡,恍若一场大雪,将这里曾经有过的繁荣和不该有的愚昧一起埋进纯白和无暇之中……画面逝去,缓缓拉出片尾字幕——“川盐济楚”历时二十六年,二十六年间,四川仅向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运送的食盐就达八十亿斤以上,上缴朝廷各种课税约合白银六亿七千万两。鼎盛时期,川盐占全国食盐销量的四分之一。没这些食盐和税银,摇摇欲坠的清朝政府不可想象……得此良机,四川盐业超常发展,短短二三十年,大部分盐场即完成了由作坊向近代工矿的转化。在远离海岸的内陆地区,一个以私人资本为主体的近代工矿群悄然形成,并具相当规模,令世人惊讶……(全剧终)